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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里叹了口气,低声问她:“你知道我退役之后,最想做的事情是什么吗?”

  “……”游扬不接话,她不是很想知道。

  “我最想去滑雪。”时渝继续说下去,“刚夺冠的那年,我带家里人去了北海道。但滑雪是高风险运动,很容易受伤,我那个时候刚和TKK续了两年合约,不能冒这样的险,所以只能在山上看他们滑。

  “但退役之后,我就自由了。等这段时间忙完工作,我就可以去尝试这些之前做不了的事,想骨折就骨折,想受伤就受伤……所以对我来说,现在就是最好的结局,我不想再重复之前的老路,眼看着自己一步一步走下坡路,一直走到谷底才离开舞台……体面地谢幕是我这几年来全部的执念。如果没有这个念头,我撑不到现在。”

  “可是你怎么就知道,继续跟我们打下去一定会走下坡路?”游扬问他。

  “因为我身边的人重复太多次这样的故事了。”时渝告诉她,“在赛场上,胜利都只是暂时的,失败才是职业选手的终点。我在LPL八年,痛苦的时间要远超让我快乐的时刻……所以我才想试一试,能不能做那个把胜利当作结局的人。”

  游扬被这句话听得怔住了,第一次听他说出“痛苦大于快乐,失败才是终点”这样的话。

  可仔细想想,的确也是。

  这是个吃青春饭的行业,不会有常胜将军。天赋和热情都挥霍殆尽后,打得越久,听到的声音越多,越是在乎得失,就越是痛苦。

  “所以现在,冠军对我来说不再像之前那样有吸引力了,我的执念已经放下了,也不想再冒险。”时渝在这条路上走了太久,把自己看得足够透彻,“现在的我绝对没有林宇尘那么想赢,这种心态不适合职业赛场,继续留在TKK,只会拖累你跟大家。”

  游扬之前从来没想过这一点,就算同是职业选手,大家对胜利的渴望浓度也是不同的。

  时渝已经不再需要下一个冠军再为他证明些什么,相比冠军,他有更想去做的事情。

  这个理由太有力,她完全无法反驳,只能接受这个事实 。

  “我就是觉得……一年太短了。”游扬紧了紧喉咙,鼻子居然在这么暖和的房间里都塞住了,在不可能再驳倒他的情况下,只能对他全盘托出,“高畅整整跟你打了五年,我们只在一起打了一年;去年这个时候,我甚至都还没跟你见过面……我就是没想过,会这么快就跟你分开,哪怕拿不了冠军,跟你再做一年队友也……挺好的。”

  时渝听到最后,心跳渐快,忍不住松开她,想在灯光下探寻她此刻的表情。

  游扬跟着他的动作,不得不放下箍在他腰上的手,理亏地垂着眼皮。长而直的睫毛一簇一簇地向下眨着,遮住了她浅棕色的瞳仁,整个人都泄气地垮下来。

  直到她意识到这样的沉默持续了太久,面前的人好像盯着她看了太久,脸上才一阵火辣,小幅度地瞄了他一眼。

  时渝的喉结在阴影中微微滑动,提醒她:“游扬,你这样说话,很容易让人误会,你知道吗?”

  “误……”面前的人语塞了一瞬,“误会什么?”

  一边说,眼睫又跟着飞快眨动,不知道是因为局促还是心虚。

  时渝若有所思地看着她,片刻后,一点一点低下头,拉近跟她的距离,视线在过程中紧追着她飘忽的目光,直到他们只隔了几厘米的距离。

  这在动物世界中,算是倾略性很强的举动了,他要是某种食肉动物,下一秒就会咬断她的脖子。

  但游扬就是愣住了,平日里的条件反射在这种时候完全没派上用场,整个人从后脊到颈椎,都僵硬地挺立着,一动也不敢动。

  不但没躲,反而好像还在等待着什么。

  这跟动物世界可就不太一样了吧……

  她甚至能感觉到他的呼吸似有若无地拂过她的鼻尖,转眼又散开,仿佛水面上层层泛起的涟漪。

  连他的睫毛在这个距离下都清晰得不可思议,下睫毛很长,弯弯地向下翘,越到眼尾越是明显,像细小的浪花。

  至于鼻子跟嘴巴……太近了,她的眼睛对焦不上,再看就要对眼了,一瞥到就匆匆移开。

  可惜时渝并没有下一步动作,只是这样看着她,好像要把她看透似的。

  游扬艰难地咽了咽口水,等到现在才抿紧嘴唇,防卫迟来了太久。

  果然,时渝一察觉到她的动作,就拉开了距离,微微弯起嘴角,问她:“游扬,所以你这几天生我的气,是想让我留在TKK,还是说,你只是想让我留在你身边?”

  “我……”游扬张了张嘴,总觉得这话怪怪的,但脑子一下子卡壳,想不出来,“有什么区别吗?”

  “有的,区别很大。”时渝轻一点头,笑了一下,“如果你只是想经常跟我碰面,需要我站在你身边的话,我可以做到。但你如果要我作为你的队友继续留在TKK,那么很抱歉,我做不到。”

  “哦……”应该是那瓶该死的啤酒的原因,游扬整个人已经混乱了,先不管听没听懂,应下来再说。

  时渝也发现她的语气不太对,好笑地用手指戳了戳她的脸:“还哦……你根本没听懂吧?”

  游扬拍开他的手,无言地抿了一下嘴角。

  “好吧……”时渝叹了口气,不得不站起身,“时间也不早了,要不要我送你回去?还是说你今晚住这儿?”

  “疯了吧……谁要住你家。”游扬给他一个白眼,总算让自己恢复正常,一撑地板站起来——

  事实证明,跟酒没有半点关系,她在时渝家压根没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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