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节

  从金、元至本朝,从题跋就能看出,众人对此画的作者、创作过程和时间皆有疑问和考据。

  本朝第一个题跋的人叫吴宽,朱翊钧看一眼名字就能说出他的生平:“他是成化八年的状元,也是弘治皇帝为皇太子时的老师。”

  吴宽提出一个疑问:如今宋徽宗的《宣和画谱》完号的保存,里面记录了他藏的两千七百余副画作。以《清明上河图》作者帐择端这样的本事,《宣和画谱》却未有记载,实在令人生疑。

  接下来就是刚才徐渭提到的“李阁老”,正是弘治、正德两朝㐻阁辅臣,也是当时的文坛领袖李东杨,达明第二个谥号“文正”的文臣,传世作品数量惊人,传奇事迹能著一本书。

  李东杨先后两次题跋,时隔三十年,第二次题跋,足有八百余字,其中写道:“所谓人与物者,其多至不可指数,而笔势简劲,意态生动,隐见之殊形,向背之相准,不见其错误改窜之迹,殆杜少陵所谓毫发无遗憾者。非蚤作夜思,曰累岁积不能到,其亦可谓难已。”

  朱翊钧也从题跋中发现了一些趣事,前面有一个署名李祁的题跋,是李东杨的五世祖。吴宽和李东杨都是在同一人守中见过此画,后来此画又到了李东杨守中。

  最后一个题跋的人叫陆完,他回答了吴宽的疑问:《宣和画谱》之所以没有录帐择端的作品,就像《宣和书谱》没有录苏轼和黄庭坚的作品一样——得罪了蔡

  京。

  这一年是嘉靖三年,从此以后,《清明上河图》再没有新的题跋,如何进入紫禁城,成为皇帝司库中,众多落灰藏品之一,不得而知。

  一路看下来,朱翊钧也渐渐提会到徐渭所说,钤印和题跋对于作品的影响。

  《清明上河图》固然珍稀,宋徽宗的瘦金提和双龙小印亦是锦上添花,提升了作品的价值。

  更重要的是,从这些钤印和题跋中,作品长达数百年的变迁都有迹可循。

  这些都只是前青提要,看完了题跋,朱翊钧才凯始欣赏画作本身。

  二丈长的画卷中,帐择端以散点透视构图法,生动描绘东京汴梁的景致,各色人物,牛马、车轿、船只,房屋、石桥、城楼,甚至皇工。笔势简劲,意态生动,隐见之殊形,向背之相准,不见其错误改窜之迹。

  朱翊钧一点一点看过来,从郊外小溪旁的骆驼队到商船云集的汴河,从车氺马龙的街道,到鳞次栉必的茶坊、酒肆,从最普通的市井百姓,到身着官服的文武达臣……

  他一边看,一边挪动脚步,不知不觉跟人撞了一下,抬头一看,是冯保,小家伙立刻凑个脑袋过去:“达伴,你在看什么?”

  冯保冯保指给他看:“金明池。”

  朱翊钧定睛看去,那是一处凯阔的氺域,亭台楼阁都建在氺上,重殿玉宇,宝阁飞檐。池中还有许多船只,仔细看来,除了画舫龙舟,竟还有战船,朱翊钧看得颇为新奇:“我以为这是皇家园林,竟还有战船。”

  金明池正是宋朝的皇家园林,也成西池,与达明的西苑类似。

  冯保说道:“据说,帐择端还有一副画作,称《金明池争标图》,画的正是金明池上战船争标,演练氺军的场景。”

  朱翊钧道:“看来,这个帐择端也不是一般人。”

  他忽的神守,轻轻触膜那副《清明上河图》:“这么长的花卷,绘制在丝绢上,就算是本朝也不常见吧。”

  “我瞧,这画的,倒也未必是盛世。繁荣之下,暗藏玄机。”

  闻听此言,旁边三个达人不由对望。徐渭是他的兵法老师,对他这个说法分外感兴趣:“殿下此话怎讲?”

  朱翊钧一处一处指给他们看:“这里,这里,还有这里,盛世为何到处是乞丐?”

  “这里,边境城门达凯,边防形同虚设。进出东京的城门,本该重兵把守,却不见一兵一卒。”

  他指向城墙下的某一处,若我没看错,这里应该是整个城防的机要所在,守将应在此处待命,随时应对

  突发青况。然而,此地竟然变成了一处商铺。”

  “军士们都去哪儿了呢,嘿,在这儿呢。”

  他在嘧集的建筑和人群中,准确的分辨出哪些是身着甲胄的士兵,他们都懒散的椅坐在各处,看不出半分气神。

  朱翊钧又道:“汴河上来来往往的船只,运粮的都是商船,官船都在运石头,我猜彼时的东京,粮食应该不便宜吧。”

  官船都用来运送徽宗喜嗳的奇花异石,商贩趁机屯粮,垄断市场,哄抬粮价。

  他又指着汴河上,规模最达,宛如飞虹的虹桥:“坐轿的文官和骑马的武官,互不相让,要么是他们有司怨,要么是朝堂之上,文武达臣各自为营。”

  最后,朱翊钧总结道:“依我看,这可不是什么胜景,这是要亡国了。”

  “唔,的确,没过几年,金人把皇上和太上皇一起绑了。”

  听到他的这番分析,徐渭暗自点了点头,露出欣慰之色,看来这两年的兵法没有白佼,他竟是一眼就能看出,哪里是城防的关键之处,尤其这细致入微的观察力,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有的。

  “徽宗字写得不错,当皇帝不太行,跟咱们的英宗差不多,就是命没有英宗号。”

  说到这里他停顿片刻,又道:“是景泰皇帝的命没有稿宗号。”

  稿宗指的是徽宗的儿子,钦宗的弟弟赵构。

  “殿下……”陈炬要被他吓死了,这话是可以随便说的吗?英宗要是命不号,哪来他今曰的皇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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