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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暖黄灯光洒到身上,叶桉不禁滋生些隔世感。他几乎没有在公众场合逗留一整天的经历,场馆澎拜的欢呼依稀在耳边回响,当下变得不太真实。

  黎诺倒完水回来,见他还站在客厅发呆,将水杯送到他手边,“怎么呢?”

  叶桉回过神,握住温温的玻璃杯,望向倚靠沙发后背的少将,蒙着暖光的绿瞳,纵使白天经历了极度危险的事,不改平素的沉稳温柔。

  “少将在想什么?”

  回眺过来的两分钟在想什么?

  后悔定下一年之约吗?

  第33章 水晶奖章(一) 依赖我

  “在想……”

  黎诺脑海里浮现指挥台那个单薄的身影, 话突兀地停滞。

  在想什么?

  在他一声声呼唤得不到回应的心急如焚里,在觉得荒谬,可笑和生气, 也在质疑自己真的可以, 真的有必要多此一举去救一个求死心切的人吗?

  可当他拉住费舍尔,透过闪烁的透明屏障,看到叶桉失力跌坐回去, 那狰狞错乱的紫色弧线, 仿若镶嵌在他身上的裂缝,一个破碎、不堪一击的漂亮人偶, 谁会忍心责怪?

  他的心又软了。

  拼尽全力不让纯黑机甲下坠,电流震颤内壁, 解体爆炸的气息逼近,危急时刻, 黎诺偏偏注意到叶桉起身的动作,定心丸般, 他的举动变得值得。

  叶桉有努力, 他心底深处也许仍旧期待着生的未来。他会给忙于公务没时间吃饭的自己送巨玫果, 会亲手做生日礼物答谢, 他并不是真的完全麻木无动于衷。

  他的人生也曾如滔滔不绝的溪流奔腾向前,不幸因为一场无妄之灾干涸了。

  干涸的溪流长久没有外力作用, 只会化为戈壁沙漠, 人又何尝不是。

  数年战争中,黎诺没少见识到人力的局限性。人有时候强大到搬山移海, 有时候脆弱到一根稻草便会轻易压垮。

  人心不可低估,也不能太高估。与其给他灌一万遍“你必须靠自己走出来,没有人能真正解救你”的鸡汤, 不如切实搭把手。

  他自己如果能做到,又怎么会想死。

  他努力了,他需要依靠别人。

  “在想你害怕吗?”

  人声鼎沸的场馆中依然如一座孤岛,黎诺望着那个孤立无援的身影,所有思绪最后融化成一滩水,希冀着滋润干涸的溪流。

  他依旧无法完全感同身受叶桉,无法抵达他的痛苦彼岸,但只要有一点理解,有一点不忍,一点……不舍,足以他坚定挽救的心思。

  也许最后会失败,至少那一刻,他心中唯一深刻的念头是,拉住他,无论如何先拉住他。

  黎诺看着身披暖光的叶桉,手上端着冷却的水杯,向来冷淡的面容撕开一点无措。他伸出手,“在想你怎样才肯依赖我?”

  那只宽厚有力的手,掌心仿佛盛满看不见的流光,吸引着人靠近。叶桉蜷了蜷手指,抬起来还没搭上,它先一步抓着他。

  那只温暖的手把他拉进一个更温暖的地方,环抱着他的腰,它主人用无奈的笑音抚摸他的耳朵:“在想你为什么不愿意叫我名字?”

  “我……”叶桉哑然,下巴沉闷地抵在黎诺肩膀,身体好似漏气的气球,瘪瘪地沾在他胸前,借他一条胳膊勉强支撑着双腿。

  水杯晃荡洒出几滴水,溅在手背,凉凉的,抽走了体温,又有更多的热度蔓延。他被黎诺静水流深的气息包裹,如同泡在人造子宫的羊水里那般,充满生命伊始的安心。

  少将怎么能在经历由他故意逗留造成的危险,问出‘怎样才肯依赖他’?

  他不生气,不失望吗?

  “我不知道。”叶桉心里泛起丝丝难过,他不知道要怎么依赖别人,曾经给予他力量的人,全都不在了。

  积攒的底气在独自熬过的漫长十年里,已经消耗殆尽。

  叹息脱口,传到四面空荡的墙壁,弹回来的还是叹息。

  没有好透的创伤在阴暗潮湿里日渐腐败,侵蚀出大片丑陋的癍痕。他冷眼旁观,偶尔会体验到一丝自虐的畅快。

  依赖,好像已经是前世的事,今生无缘的词。

  “嗯,没关系,”黎诺摩挲两下他的后背,“小叶不是最擅长学习吗?我慢慢教你。”

  他放开叶桉,抚上他的下颌,揉了揉耳垂,“第一步,向我表达你的心情,今天开心吗?”

  黎诺倚靠沙发背,身形降低了一点,叶桉站在他□□,中和了身高的细微差距,视线甚至还要高一些,就有种被他仰望的错觉。

  一个身份显赫实力强悍的人,放低姿态,无比温柔地仰望他,问今天开心吗?

  “嗯。”总体还是开心的吧。

  “坐在那的时候,害怕吗?”

  “就一瞬间,后面……”叶桉没法继续说,后面是故意的,是故意害他差点遭遇解体爆炸,他明明应该怪他的。

  黎诺神色未变:“下次害怕就叫我。”他的手垂到叶桉肩头,指背拂过颈侧的皮肤,轻柔的语气透着不易察觉的失落:“为什么不愿意叫我名字?”

  叶桉感到脖子有点痒,瑟缩了下。他垂着眼看少将,似乎看见他眼底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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